一扇打开想象的门

作者:记者徐丹雷报道 日期:2021.07.15
没有夺目的衣着人貌,浑身上下透着平凡气息的索斯盖特,偏偏成了整个英格兰民众最寄予厚望的神。虽然最终冲击冠军失败,但索斯盖特也不应就此被称作罪人。
一扇打开想象的门

2008年欧冠决赛,加时赛补时第5分钟,安德森登场。在没有任何常规时间内触球的情况下,随后点球战第6位为曼联出场的巴西人,打进点球,红魔击败切尔西而夺冠。弗格森的传奇事迹,又添上闪亮一笔。而把萨卡选为第5位主罚球员的索斯盖特,依然平平无奇。

然而,现在可以说索斯盖特不是天才、传奇,可以说他只是庸才、凡人,你却无法把他说成是英格兰未能夺冠的罪人。三狮足球需要太多的救赎,南门只有双肩。

只差一步就辉煌

整届欧洲杯,这位三狮土产主帅,一步步踏上媒体和舆论的造神平台,他背后,是那个对荣誉极度饥渴的足球国度。只差决赛,或者说只差决赛下半场,甚至可以说只差点球决战,索斯盖特就差点成神。没有光辉的球员生涯,只有负疚的职业人生。没有夺目的衣着人貌,浑身上下透着平凡气息——但与“高尔夫”巨星贝尔分享同一名字的索斯盖特,离辉煌只差一步。

决赛变阵343遣上特里皮尔,靠两翼连线迅速取得开门红,南门的布阵又一次奏效。而在决赛前,他更做对了每一步。首战的焦虑中,他让特里皮尔逆足踢左后卫,以稳健思路对阵3年前战胜自己的克罗地亚,在拥有控球能力的同时放慢比赛节奏,靠菲利普斯后上制造一击致命的的机会。次战苏格兰平局后,英格兰已拿到出线资格,索斯盖特“顺应”民意首发格雷利什,但对比赛发生关键作用的还有首发的萨卡。

对阵德国的焦点战,南门用343和宿敌针锋相对,先扛压,再寻找制胜机会,并明智派上格雷利什,完胜而归。作客罗马对阵乌克兰,桑乔首发;回到温布利对丹麦,再次在压力下首发萨卡,得到回报。南门一路顶住压力,把全民偶像格雷利什当成超级替补。他坚信俱乐部发挥一般的斯特林,会在大赛中改头换面。他忍受凯恩小组赛中的无为,给了当家射手最大程度的信赖。

一个教练做对一个决定不难。在紧密的大赛期间连续做对一连串决定,很难。在压力下要把这些决定付诸实施,就远非运气可以解释。索斯盖特大赛前带上四名右后卫,何尝没有造成惊动。但特里皮尔、沃克在多个防线位置的出色表现,证明了主帅的远见。从放弃民意热捧的林加德开始,索斯盖特就立志打造一支完全按自己想法行进的球队。他做到了。

进了决赛还不够好?

圣乔治公园外纪念世界杯冠军主帅的“阿尔夫·拉姆塞爵士”路牌,还将继续忍受寂寞。没为三狮立下奇功,“加雷斯·索斯盖特爵士”也就没能火热生成。

你可以说索斯盖特谨小慎微、因循守旧。决赛早早领先,他始料未及。意大利逐渐走出重压,建立起比赛节奏,终于扳平。而此前,南门失察了。被扳平后他才换上萨卡,但他的球队其实早就全面被动。当意大利拼到力竭、曼奇尼不断换人时,索斯盖特直到加时赛上半场过半,才针对进攻作出第二个换人调整,派上格雷利什。这,成为“索斯盖特保守”的罪证。

然而若不是他带队,今日站在三狮帅席的可能会是打法更保守的阿勒代斯。若不是上届一进16强就被冰岛灾难性淘汰,也可能是由霍奇森继续带队。而年事高到已告别欧洲职业足坛的霍太公,带领水晶宫最让球迷不满的就是打法陈旧。再往前追溯,因麦克拉伦带队的教训太沉痛,三狮再次转向外教,选择的恰恰是卡佩罗,意大利人!

如果英格兰踢场面动人的进攻足球有用,那新世纪头十几年的“黄金一代”,早就捧回大赛奖杯,而不是徒留遗憾。容易批评索斯盖特战术不够激进,但说这话前,要看英格兰足球的土壤,多年来留下了怎样浩瀚的盐碱地。

索斯盖特如今对凯恩的信任,就像当年他的主帅维纳布尔斯信任大赛前21个月没为国家队进球的希勒。英格兰克制德国的343,也是用了几十年的老套路。换句话说,可以觉得索斯盖特的执教没有丝毫魅力可言。但如果这种朴实甚至笨拙,是为了在民众厚望中提醒自己,是为了消解坐拥主场的热门压力,是为了让英格兰一步一个脚印,踏向冠军领奖台,那你只能尊重主教练为此作出的牺牲。

若说索斯盖特天性不够出挑卓越,或可推导出英格兰队在他手下命中无冠的结果。不过,一支球队号称天才横溢是一回事,将这样的球队带成冠军,哪怕是带进决赛,也是难度截然不同的另一件事。

消失的战斗精神

有大赛冠军奖杯在手,男人还需要什么其它魅力?所以,出现在聚光灯前的索斯盖特,还将继续平淡下去。英格兰高喊“足球回家”二十几年,直至离上次夺冠已超过半世纪,人们已忘记,3年前后从世界杯四强进步成欧洲杯亚军,已是多么出色的战绩。

索斯盖特绝非只会隐忍。决赛前,当被问到如何鼓舞一支球队、一个国家去为荣誉拼争时,他这样说,“曾经,别人想入侵英格兰,但被我们勇敢地打了回去。你无法否认战胜德国那场,我们的能量部分来自于此。曾深刻影响世界的英格兰,有如此多值得骄傲的地方,但我们习惯了从消极的角度来审视自己。”

他这话,遭德媒嘲讽:“索斯盖特首相,丘吉尔的敌人是希特勒,不是托马斯·穆勒和诺伊尔。”南门背锅已成习惯,不在乎多这一顶。25年前,他是维纳布尔斯派上场的第6位点球者。点球决胜,头5轮排位是“首发”,从第6轮开始就是听天由命。如果当年不是索斯盖特踢第6轮,那可能是亚当斯或因斯踢,也可能是安德顿或麦克马纳曼踢。

将南门当作替罪羊的思维方式,因为简单直接,很容易出现,正如今日将三狮输球归罪于索斯盖特不该派萨卡第5个登场那样——似乎,萨卡踢进了,英格兰就赢了,或者点球战继续下去也肯定赢那样。

当然决赛场上,索斯盖特呼吁的战斗精神没出现,是一大憾事。血染沙场的皮尔斯、因斯,在这代球员中没有出现,连特里式的俯身冲顶式解围,都成了遗迹。

战况激烈的绞杀时刻,需要从上至下的混不吝性格,这一点意大利人有。阿勒代斯可能有,无奈他被火线劝退。传控足球行走天下,把球场推得像地毯,也让球员变得有礼貌。50岁的索斯盖特,对职业足球的所有美好想象,几乎都来自英超。可以说他没有跳出自己的时代,但也可以说这是与时俱进。

南门之苦说给谁听?

三狮既然得到了打青春牌的红利,就得承受因为稚嫩而付出的代价。点球决战出场5人,最嫩的是19岁的萨卡,5人平均年龄23.6岁。看看点球输给德国人那两次。1990年,前3位莱因克尔、比尔兹利、普拉特罚进,皮尔斯射中路被伊尔格纳挡出,瓦德尔射飞,三狮出场5人平均年龄28.2岁。1996年,头5位全罚进的希勒、普拉特、皮尔斯、加斯科因、谢林汉姆,平均年龄29.8岁。6年前后,皮尔斯失而复得,这是他个人的运气。

2018年世界杯16进8对哥伦比亚,三狮本届前最近一次大赛拿下点球互射,凯恩、拉什福德、特里皮尔、戴尔打进,第三轮亨德森罚丢。2019年欧国联第三名决赛,三狮点球战赢瑞士,马奎尔、巴克利、桑乔、斯特林、皮克福德和戴尔全中。

但索斯盖特不可能为了预备罚点,就把上季状态不佳的戴尔和巴克利带去决赛圈。今朝点球战,特里皮尔早被萨卡换下、本届前热身还罚丢点球的亨德森自然不能选。有成功经验的凯恩、马奎尔、拉什福德、桑乔全上。加上训练中罚点不错的萨卡,索斯盖特寄望后三位96年还没出生的球员,不被历史羁绊。他赌输了。不是输在年轻人被历史拖累,而是他们实在没登上过如此重要的决赛场合。

大赛前,南门委托各方调查收集有关罚点的各种数据。可惜,冰冷的数据怎比得上实战的鲜活。难怪,他赛前提到二战,他也希望三狮足球历史足够辉煌,能为年轻的球员们增添内力。可惜,英军两进大赛决赛之间的55年里,意大利拿到了两届世界杯和一届欧洲杯,另外还两次打入欧洲杯决赛!而这只是三狮首进欧洲杯决赛!执教英格兰队之苦,实不足为外人道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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