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足球资本亮一张“红牌”

法甲豪门里昂因财政公平法案违规被行政降级，这件事对法国和欧洲足坛而言都是大事件。在此之前，欧足联和五大联赛的财政公平违规处罚，严重到行政降级的，基本是中小球队或低级别联赛球队。像里昂这样跻身欧洲一线的豪门，前所未有。此前欧足联对于违规的豪门，多是罚款、减少欧战报名人数等“黄牌”警告，但这次法国职业联盟对里昂毫不留情，相当于向全欧洲豪门俱乐部亮出的“红牌”警告。在执行财政公平法案的严格方面，豪门不再有被“网开一面”的特权。

在法甲丧失转播收入的残酷经济环境下，法国职业联盟严格执行“量入为出”的规则，也是为了确保法国职业联赛的可持续发展。法国足球的“严冬”之下，只有可持续发展才有未来。而且，这张财政公平法案的“红牌”，也是对不断涌入五大联赛的资本亮出的警告：欧洲足球不是风投基金的资本游戏，足球俱乐部背后承载的不仅是足球产业的营收、就业，还关系到所在城市文化传统继承、社区影响力。

从利兹联到格拉斯哥流浪者，从波尔多到里昂，每一个被高风险投资吞噬的俱乐部，最终受损的都是足球传统基础，并会造成波及整个城市，社会、文化、经济全方位的损失。破坏力之大，看看近20年还没有恢复元气的利兹联就知道。随着里昂的“被降级”，五大联赛已经在不断收紧俱乐部财务监管，必然也会更加严格。想要足球产业实现良性循环和可持续发展，就必须抓紧束缚资本这匹野马肆意横行的缰绳。

足球和资本间的板块黑洞

里昂这次违反财政公平法案“被降级”，是欧洲足球多年来真正对豪门的“杀一儆百”。

早在21世纪初石油资本和美资开始涌入五大联赛时，欧足联和各联赛职业联盟就已经嗅到了资本复杂而危险的气息。近年美资席卷四大联赛的狂潮，更让各国联赛管理机构清晰地看到了欧洲足球面临的严峻挑战。

足球在欧洲有着十分特殊的跨领域公共价值。足球产业的发展从来离不开资本的推动，但足球产业也与所在国家、地区、城市的文化传统、社区影响力密切相关，任何脱离俱乐部多元社会价值，追求资本密集型高投入的资本博弈，大概率都会走向债台高筑后资不抵债破产或降级的不归路。将足球俱乐部作为投资产品，可以多次易手、可以及时“斩仓”，但俱乐部本身承载的一切附加价值，很可能将因此被破坏殆尽。

各级别足球俱乐部对欧洲足球而言，更像是一个与所在城市盘根错节紧密结合的人类生态系统。它不仅包括最基础的足球发展体系，还辐射到以球员和俱乐部为核心的家庭、社区、赛事、交通、经济、政治、竞技历史等方方面面。确保足球俱乐部能够可持续发展，在相对健康的财务状况下健康生存，维系好这个以俱乐部为中心的生态系统，对欧洲足球的未来有着决定性的意义。

财政公平法案所追求的可持续发展，就是为了避免资本对足球精英资源简单粗暴的再分配，扼杀整个足球产业自下而上的生态循环。毕竟足球产业的回报率与纯粹的投资项目不同，从培养球员开始到组队参赛，争夺锦标，回报周期长，营收领域相对固定，赛事奖金和商业收益具有相当大的不确定性。一旦天量资金注入又无法快速得到预期回报，必然导致俱乐部债务飙升，最终难以为继。对于资本而言，这可能只是个失败的投资项目，但对于俱乐部所在的城市、地区而言，这可能是堪称毁灭性的跨领域产业重创。

资本的毁灭性触目惊心

绝大多数涌入五大联赛的资本，只有少数资方可以不计账面的回报。对于越来越多的逐利而来的北美和欧洲风投资本，收购俱乐部并大肆在球市投入，持有俱乐部的目的就只是短期内获得回报，并在适当的时机高价转手套现。这样简单粗暴的足球“金融游戏”，已经在五大联赛乃至欧洲二级联赛开始产生巨大的破坏力。

里昂“爆雷”之前，迈阿密的北美私募基金777伙伴公司已经让意大利、西班牙、法国和比利时哀鸿遍野。这家投资基金从2018年开始陆续投资了塞维利亚（西甲）、热那亚（意甲）、柏林赫塔（德乙）、巴林红星（法乙）、标准列日（比甲）、达·伽马（巴甲）和墨尔本胜利（澳超），2023年底还险些买下英超的埃弗顿。但最终因为高杠杆举债收购，导致入不敷出，去年关门大吉。这些被收购的俱乐部只能在投资方爆雷背景下，被777伙伴公司的债权方A-CAP接管，进行远低于市场合理估值的不良资产处理。

短短3年，热那亚的售价就从1.5亿欧元暴跌至4500万欧元，锐减2/3有余。而像5500万欧元购入的标准列日，去年9月被债权方挂牌到现在还无人问津，俱乐部也只能维持“最低开支”，不断出售球员偿还高不可攀的债务。熟悉英超的球迷还记得英格兰南海岸的朴次茅斯吗？这家俱乐部就是风险资本短期持有转卖套现最典型的牺牲品。10多年来多次易手，15年前从英超降级后就再未回归，始终在低级别联赛挣扎。

比甲和比乙多年来就是全球中小量级风投资本密集投入地，最终的结果就是比利时的青训和俱乐部遭受重创，大量中小俱乐部资不抵债，不得不通过合并求存，比乙联赛一度仅剩8支具备参赛资质的俱乐部。显然，这就是欧足联和欧洲各国职业联盟不愿看到的足球“修罗场”。

从严格管制俱乐部债务总额入手，限定薪资收入比例和亏损上限，是财政公平的基本原则。从严监控和监测风投基金举债的高杠杆收购，更是各国职业联盟的当务之急。

里昂这个法国第三大豪门“被降级”，就是这种举债收购最终崩盘的典型。欧洲足球产业经不起这样高危的投资，只能用更严格的财政公平法规，保护大多数俱乐部不被天量资本冲垮。显然，这已经超越了足球领域本身的能量，而是需要社会公权力共同治理，当然，这就如同足球的影响力远远不是绿茵场22名球员的竞赛一般，它的影响力早已覆盖整个社区、城市甚至国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