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见!低调的大师

十年来,没有哪一位球员能像大卫·席尔瓦那样,深刻影响曼城技术风格,以及球迷对英超的观赏习惯。一位能用脚从帽子里扯出兔子的球场魔术师,德布劳内的良师益友。举凡怀念离开的球员,总要拿其N大精彩场面说事。到席尔瓦身上,感觉就像面对大海,或是虚无。这就是西班牙中场的难得和伟大。因为他十年如一日低调又有内涵的输出,人们竟不知该从哪里开始,去说起一位球员的好。
他让曼城血肉丰满
曼城十年前迎来席尔瓦,算不算划时代改变?算,也不算。曼城变富前,也踢攻势足球,还经常产出不错的小妖。若没有这些,曼城球迷在同城对手十几年镇压下,早就窒息而死。
但曼城以往“好球”,是粗放的进攻打法:高中锋加快马,搭配能地空球传身后的中场,就是英超初年进攻型球队的顶配。在大开大阖方面,这种球队常常只做到前一半。
1993到95年间执教曼城的荷顿不久前出书,谈起当年曼城球迷对进攻足球的喜爱。“因为打法合球迷胃口,我得到了尊重!”“如果球迷每次谈起(大胜)热刺那场我都能挣一镑,我早富了!”荷顿那时就想引进还在里斯本的菲戈。就没想过抓一抓防守?“聊的都是后卫,来的都是前锋!”
西方人说上帝用肋骨造人。大卫·席尔瓦,就是曼城这十年的“两肋”,让球队进攻变得血肉丰满的那个人。他既在两个禁区肋部打通无数血管,还不停输血。自从有了席尔瓦,曼城终于开始挺胸阔步。
法布雷加斯比席尔瓦来英超更早。虽然都是西班牙技术型球员,两人同以助攻闻名,但其实位置不同,职责有别。席尔瓦技术细腻之余绝不花哨。这是自小接受职业化熏陶的欧洲球员本能。方寸间竞争最激烈的英超,尤其需要席尔瓦式的快脚。
阿森纳后来重用的卡索拉,类型和席尔瓦更近,可惜前者被脚踝伤拖累,未能有更大发展。马塔加盟切尔西比席尔瓦去曼城晚一年。可惜马塔满心开创事业时,东家帅位频繁变动,直到不怎么赏识他的穆里尼奥回流。鸟叔后来去曼联,还把马塔要去,像是为了堵住曼联球迷的口。
时也运也,从24岁到34岁,席尔瓦在曼城留下黄金十年:436次出场,进77球,助攻140次,平均两场参与一球。期间,他四夺英超,另有两个足总杯和五个联赛杯在手。期间,他经历曼城三任主帅,人人把他当宝。标志曼城这十年,只有冠军或只有席尔瓦,都不够完整。
爱足球,定爱席尔瓦
论功行赏,曼城要给席尔瓦竖雕像。主席穆巴拉克的理由是:“大卫·席尔瓦带动了曼城的变革。不管在青训学院还是一队比赛中,他都是安静的领袖,看似平静中,又总是为身边人带去灵感。他为球队、俱乐部、队史甚至英超,都贴上自己的印记。他是我们今日所见曼城美丽足球的谱写者,从一开始就参与其中。”
部分曼城球迷表示:亚亚·图雷也该竖雕像!两年前离队的科特迪瓦中场,在曼城的英超冠军比席尔瓦少一个。但这并非曼城不想为他树碑立传的原因。曼城可以忘记在图雷生日给他送蛋糕,大事上还是有分寸。坎通纳转会曼联即夺冠,谁还惦记他大半年前还是奔宁山另一侧的死敌?
图雷这类B2B中场,英超过去有,未来还会有。所差,无非射门脚头、奔驰速度、攻守平衡。大卫·席尔瓦对英超而言,则是异类。早前听闻席尔瓦赛季结束就走,英超名宿、球评不分亲疏、派别、资历,对西班牙中场只有赞叹。内维尔说他“可能是自己这辈子至今见过的曼城首位世界级球员”,“如果想看一位世界级球员如何以人们不熟悉的中场球员表现,实现攻防兼备,就要看三个赛季前曼城夺冠那季的席尔瓦。”
基恩常常想起当年他对抗或合作过的伟大球员:希勒、亨利、杰拉德、吉格斯。“还有大卫·席尔瓦。看到他只能对着空场告别,令人伤感。想想这十年英超踢球的那些球星,我总遗憾退役太早,否则就能上去和他们来一场。但我庆幸不用对阵席尔瓦,因为他肯定会把我晃倒。”
杰米·雷德克纳普最爱看席尔瓦如何拿球操作进攻,“他用传球把阵型安排到位。伟大的中场,才能在紧密空间里做这个。他刚从瓦伦西亚过来时,人们质疑他能否承受英超压力和冲击力。他游刃有余。他让皮球为自己说话。绝对的天才。”卡拉格如此观察席尔瓦技术:“他在场上也丢球,但几乎不被铲。铲他只是铲起尘。对手很难找到和他正面对抗的机会。”
索内斯则表示,席尔瓦踢的是场上最难踢的区域,“进攻三区,锋线之后,人最多,对手侵略性最强的地方。他总是一边带球,一边随时要转向,几乎不丢球。他可以进入哈维、伊涅斯塔所在最强的巴萨阵容中。看他踢球真是赏心悦目。如果爱足球,你定会爱席尔瓦。”
滋润过曼城的足球精灵
席尔瓦在曼城的经典场面肯定有。2011年德比6比1,他打入第五球,并用凌空扫传助攻哲科第六球。事实上曼城那场头两球,也是西班牙人策划:他先后在禁区两侧传到底线空当,再均由米尔纳下底助攻巴洛特利。但为什么一说这场,人们记忆中首先浮现的是“为什么总是我”?
为什么不是席尔瓦?因为在场上最拥挤激烈的战区,身高只有一米七的西班牙人,常被淹没在人堆里;坐在看台稍后一点,就没法看清他的动作。也因为觉得一首歌好听,人们总是先熟悉谁唱的,再了解谁写的。
还因为,席尔瓦不会在房子里放烟花。曾和席尔瓦做队友的理查兹说:“他是超级球星,但从来不像超级球星,他是你能遇到的最谦虚的人。”前曼城右闸曾把房子租给席尔瓦好几年,“任何时候,他都把房子料理得仔细干净。他的为人和我们在场上看到的球员很相配。一位让英超变得优雅的球员。”
经常要用放大镜和慢动作,才能知道席尔瓦在场上做了什么。2011年季前赛,曼城3比0赢了一年前的欧冠冠军国米。就是那场后,队友莱斯科特给席尔瓦想出了魔法师“梅林”的名号。
形容席尔瓦触碰皮球之丝滑流畅,莱斯科特说他“两脚像绑上了枕头”。每天训练都有抢圈游戏,犯规的站在圈子中央。“整整一周,大卫都没站在中间过,他还只用左脚!疯了。”
另一场对席尔瓦而言更有意义的比赛,是2018年赛季初曼城6比1哈镇。西班牙中场比赛中任意球打入世界波。而那场赛后,他的妻子和因早产而经近半年治疗并康复的儿子马特奥,也出现并谢场。
那年年初,席尔瓦经常奔走于西班牙和英格兰之间,尽量照顾降生不久的儿子,瓜迪奥拉给予方便。当时西班牙中场还剃下浓密黑发,罕见地以光头形象示人。后来才知道,他是以此举来鼓励自己和每日为生存而搏斗的幼子:一定会有新的开始。
即使那些揪心愁苦的日子,场上场下的席尔瓦也没有荒腔走板。越是外在低调的球员,内心越是强大,席尔瓦可谓典型。
对帮助球队升级换代的席尔瓦,曼城给了足够的、也是球员应得的礼遇。离别之际,席尔瓦感谢曼城善待,回顾十年蓝月时光:“在这里,我有胜利、有冠军,有无数美好时光,还迎来马特奥的出生。这让我即使在大雨纷飞的日子里,也感觉过得舒心。”
在未来,每当伊蒂哈德上空阴转多云,或是曼城进攻干涸生涩,球迷一定会想起大卫·席尔瓦,一位用敬业、谦逊和智慧,曾无数次滋润过曼城足球的精灵。